理工大学须有一流人文教育

——对话南方科技大学人文中心主任陈跃红

　　北京大学原副校长陈十一2015年就任南方科技大学校长之后，又有一位北京大学名教授选择了南下。他就是陈跃红，原北大中文系主任，曾任北大校务委员、北大本科教育改革战略小组召集人，新学期刚刚走马上任南方科技大学人文中心主任。

　　如今大学名牌教授多校任职并不鲜见。不过令人好奇的是，在北大中文系这样的人文教育殿堂担任十多年系领导，他为什么会选择转战南方科技大学？日前在京参加活动的间隙，陈跃红教授接受了中国教育报专访。

人文与理工的融合难题

　　中国教育报：您在北大中文系做副系主任、系主任13年，长期参与招生、本科教育改革、学校发展规划等工作。为什么选择到南科大？

　　陈跃红：如果你深入到中国的高等教育改革当中，就会深刻意识到中国的高等教育正面临着从数量型往质量型、从一个相对封闭的体系向全球化时代的发展转型。中国的高校既受到中国古代书院传统和现代西方高等教育传统的影响，同时也处处可以感觉到前苏联高教体制和当下市场急功近利的市场经济的制约，四重体制精神层层覆盖，给我们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使得今天的高等教育改革总是步履维艰，而学界又都希望高等教育改革尽快有比较大的突破。

　　南科大地处改革开放前沿的深圳，又是得到国家批准的高等教育改革先行先试学校，为创新性、突破性的改革提供了理想的平台。这是我选择南科大的最重要动因。譬如我们希望加强“2+2模式”的通识教育，希望实行跨学科教育，希望从教师为主变为学生为主……南科大就提供了一个机会，她可以在别的学校改革一步都很艰难的情况下，迅速实现“631”招生模式，实现“2+2模式”的通识教育等，让人很振奋。她如同一张白纸，没有“负担”，比较容易实现高等教育国际化、通识加专业化，突出跨学科和创新创业教育等目标。

　　中国教育报：南科大是一所理工科大学，人文学科会有大的发展空间吗？

　　陈跃红：一流的理工科大学一定要有一流的人文教育，不然所谓创新性人才的培养就无从谈起。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理工科大学做过许多尝试，然而，人文学科如何和理工教育融合，这个难题一直都没解决。一流理工大学的一流人文教育应该办成什么样的模式，这是一个挑战。在南科大我觉得完全可以尝试。我的未来一个重要思路，就是想为理工科学生提供最好的人文教育，探索理想的学科发展范式和科学的课程教育途径。

“最好的人文教学”长啥样

　　中国教育报：南科大发展人文学科，会和其他高校有什么不同吗？

　　陈跃红：我们要打破国内目前综合大学普通的文学院或者人文学院的文史哲分科格局，在南科大先不成立什么人文系，只成立一系列教研工作室。我们计划首先成立四个具有研究、教学和实践功能的工作室，综合性、跨界性地整合全部教学研究工作。

　　中国教育报：能具体透露一下吗？

　　陈跃红：第一个是经典深读和现代阐释工作室。开设有代表性的深读和理解中外经典的课程，同时做相关人文研究，给学生提供中外经典的教育。不仅讲中国的经典，四书五经，唐诗宋词等；也提供西方的经典，讲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我们要求学生在大学四年，必须要对中外有代表性的经典进行深入的阅读学习，并拿到学分。

　　第二个是人文学术方法论与批判思维工作室。相关课程包括思想史、学术史、学科史和专业史的内容。思想史比如说中国思想史，它不仅覆盖文史哲，也覆盖其他社会科学，覆盖整个中国文化的思想。这些学科的方法论建构也尤为重要，它会教你批判思维，研究的逻辑路向，如果你有学术史、学科史、方法论的基本知识的话，那么你再重新来看学术发展，你就会有一个批判的思维。

　　第三个是研究性写作指导与提升工作室。在本科和硕士生教学实践中，我们会发现，现在学生的中文写作普遍较弱，文体、叙述、雅俗不分的大有人在。从而导致一个好的研究做出来，却无法很好地表达出来。所以世界一流大学多数都有一门研究性写作的指导课程或者指导中心。我们把它做成一个工作室，希望我们的学生在毕业的时候，既能写很好的英文，也能写很好的中文。

　　第四个是多媒体与跨学科工作室。工作室将来会开设不同人文学科的跨界课程，当中包括艺术设计、建筑设计、现代媒体研究、青年亚文化研究等课程，然后推送给南科大的各学科学生，不管你是物理、化学、数学还是工商金融专业的，在4年内，都应该结构性地、有学分标准地完成上述相关人文课程。

给学生营造氛围，创造空间

　　中国教育报：不少人总有一个印象，就是理工科比较“硬”，人文学科比较“软”。

　　陈跃红：我希望把人文中心办成师生互动、开放性的一个公共空间。老师的办公室要小，公共的空间要大，然后让学生把这里当成家。如果你在宿舍里面呆得烦了，你可以跑到人文中心去跟老师喝咖啡，然后一起读书、谈论、设想，甚至玩泥巴、玩造型、做设计，让学生在里面自由发挥。学生可以采取注册制，喜欢来的同学就注册，跟着老师的项目或者老师的想法做成研究型课程。

　　中国教育报：对南科大乃至全国理工科大学的校园文化建设，您有什么建议？

　　陈跃红：对南科大校园文化建设，人文中心最好能够有建议、督导的力量。南方的大学校园，我们至少应该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亚热带的天气太热，太潮多雨。因此无论是从学生宿舍，到教室，到实验室，到食堂，到超市，到图书馆，办公楼，整个过程应该是互通互联的回廊式的建筑结构。第二是要给学生创造合适的交流环境，提供聚会的public place（公共空间），让学生可以情不自禁和自然而然地开展活动。

　　校园文化建设最重要的是营造优良的校园人文氛围，要不断组织各种各样的活动，包括读书沙龙、读一本经典之作、举办读书会；做校园的编剧大赛、多媒体大赛、音乐大赛等；打造各种文化创意坊，学生一起做一个创意的视频、节目，甚至创意实践项目等。这样相互交流，同学之间和学科专业之间的“壁垒”全部打开，大家会变成一个新的知识共同群体，做新的创造，开辟新的生活，让校园成为文化和心灵安顿的“家”。（通讯员 余引 本报记者 储召生）